2015年11月29日星期日

【22】可贵的学习精神

《星洲日报》第13版超过半版彩页报道讲师夫妇同获博士学位的新闻,值得教育界同道关注。

第一,张荣城(Teoh Eng Seah)和岑凤(Sam Fong)夫妇在教育界服务已经三十多年,明年双双即将荣休。退休前依然坚持完成博士课程,精神可嘉。

第二,他俩明知道即使考获博士,对工作是不起任何实质影响的,既不会加薪,也不会有新的职称,但还是坚持学习。他们在关丹师范学院迁校至立卑时已经被擢升为高级讲师(DG52),三年后也顺利升上最高的等级(DG54),而今更是达到顶薪级别。因此,修读博士可说纯为兴趣,毫无利益可图。

第三,他俩是自费修读博士学位的,没有奖学金资助,更没有假期让他们全心学习。立卑离开丹绒马林教育大学两百多公里,路况又不好,折腾在往返路途,实在吃力。再说,因为是“兼职”学习,没有假期,所以他们日常的工作照样得处理。他们授课的时间相对少,但行政工作却很繁重,应付大大小小的会议和文书工作,可要耗费心力,由此更加突显他们苦学的精神。

第四,除了工作外,他俩也得兼顾家庭。他们育有三子女。由于感受到不懂中文的缺憾,他们把孩子都送到华小就学。孩子升上中学后,自有要他们操心的地方。若非有过人的气魄,是难以兼顾家庭和事业的。

为了落实先进国目标,政府近年来不断鼓励国民修读博士。目标是从现有的2万名博士,提高到2023年的6万人。为此,政府提供不少奖贷学金让具备资格者深造,可是像张、岑夫妇般超龄的研究生,政府是不再提供奖掖的。立卑师范学院前院长拿督马兹兰是名深具远见的领导,在他鼓励下,共有34名讲师报读教育大学的博士课程。六年后,张、岑率先完成学位,将鼓舞着后来者。

许多有意深造的教师,优先考虑的是:有没有奖学金,有没有假期,完成学业后是不是可以升级……我想,张荣城、岑凤博士给大家一个最好的答案:放下功利之心,去证明自己吧!

《星洲日报·东海岸》29、11、2015

2015年11月22日星期日

【21】兴趣是学习的老师

母语教学别于二语教学的关键处是:母语是用教材教,而二语则是教教材。前者把教材当着是手段,以完成更高的学习目的;后者则把教材当目的,以教会教材为任务。

教材可以分为课内的和课外的。课内指的是在上课时间进行的,课外则是课余时间另外安排的。不管是课内和课外,母语教师都得注意教材的趣味性,因为兴趣是学习的最好老师,有趣的教材才有推动学生持续学习的力量。

以阅读教材为例:二语教材的目的是让学生学习课文中的词语和语文知识,相对而言,它的可读性并不那么重要。二语教学的课程,是先列出学生要学习的词汇,然后再利用有关词汇编写课文。只要成文,合乎规范,就是良好的阅读教材。

母语教材的要求相对要高,更注重课文的可读性。除了一些实用性的文章外,该特别注意经典儿童文学的选编。其作用就是让儿童浸淫在优质的语文环境中,通过耳濡目染,建构自身的学习需求,逐渐拔高母语的掌握水平。如果教材是干巴巴的一堆文字,便失去了学习的魅力,学习将会是一种痛苦。

再说听说活动。二语教学的听说活动也是以掌握规范的语文为目的,所以只要学生在教学活动中把握听说的技巧,就算完成任务。哪怕只是相互请安,询问信息,都是良好的教材。母语教材则不然。它得具备另外一种动力,让学生在接触时有“我要说”的冲动, 敢于表达自己,别于二语的“要我说”。前者要求学生说完整的句子,以合乎语法规范;后者要求学生说完整的话,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即使是写作也是如此。二语教学以完成一篇合乎规范的作文为目的,有一定的套路和模式;母语教学则注重让学生学会表达自己,做到我手写我心。

至于课外的教材,则包括一切与华文华语的使用有关的活动,兼具实用性和人文性。例如举办写作营、阅读营、故事分享会、童诗创作、文化周等都是。二语教学办这些活动,注重的是让学生通过体验激发学习该语文的兴趣;母语教育则让学生有机会在自己的母语活动熏陶中成长,自然地担当起传承文化的使命。

《星洲日报·东海岸》22、11、2015

2015年11月17日星期二

【20】打造良好的语文环境

中国杭州老师曹爱卫应邀到马来西亚讲学。她和听众分享她进行过的绘本教学:一本奇书《母鸡萝丝去散步》,引得孩子们兴味盎然,不但爱看,还喜欢给予回应,发表自己的读后感。曹老师出示学生的作品,一众哗然!因为作品篇篇精彩,二年级的孩子竟然也字字珠玑。

我相信与会者一定很羡慕,认为中国孩子真棒,语文表达能力好强。我则另作别想:两国的孩子有着共同的母语,成长后,对母语的驾驭能力怎么就有差异了呢?问题出在哪儿?

面对孩子们的母语表达能力不好,如果我们尽往语文本身的难易推,只会埋怨政策上的压制和局限,而不思考我们给孩子们什么语文环境,那么,即使再过它十年八年,问题还是依然存在!新生代的语文能力依旧不能媲美中台。

语言学家告诉我们,母语是“习得”(Acquisition)的,第二语言则是学习(Learning)的。语言习得是儿童在自然的语言环境中,通过语言交际活动潜意识地获得语言;语言学习则是通过讲解、练习、记忆等活动有计划、有系统、有意识地掌握语言规则,并逐渐转化为交际的能力。既然如此,我们提供给孩子们的语文教育是否走在正确的轨道?

我们的小学华文教学,会不会太过注重“教”语言规则,偏重讲解、练习、记忆等活动?如果不幸是如此,我们的华文教学还能称作是“母语教育”吗?我一直纳闷的是,华小本来就是用华文学习的地方,科学、数学、道德等科目,都是用华语学习,这是纯正的“母语教育”,但是在“华文”这一科,为什么我们不能够也是如此,而要把它变成一个对等的“科目”(subject),也要注重语文知识(Grammar)本身去设计教学,变成了“学华文”?

如果重视母语教育,华文课就该遵守“习得”的学习规律,让儿童在“自然的语言环境”中,通过语言交际活动学习。教师该致力打造“良好的语言环境”让孩子们学习。良好的语言环境包括学生听说读写的一切资源,其中听和读是吸收和内化的方法,说和写则是表达的管道。多听多读优秀的读物、过后鼓励他们给予口头或书面的回应,这是其中最有价值的“语文环境”的打造。此外,校方也该打造更多机会给学生应用这个语文,例如访谈、座谈、辩论、壁报、出版小刊物……甚至在课堂上的听说教学,也避免讲述那种让学生有强烈“要我说”的话题(如问路、探病、请教功课等),多让学生习惯表达内心的想法,积极表现“我要说”的冲动。孩子在良好的语文环境中成长,他们对语文的驾驭能力也会随着不断提高,最终不需去评价也表现出超强的语文能力。

《星洲日报·东海岸》15/11/2015


2015年11月9日星期一

【19】语文不应该是工具

中国语文课程强调:“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是语文课程的基本特点。”我国的 《小学华文课程标准》也列明:“重视语文的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

把语文作为工具看待,似乎理所当然起来了。不过,一些有识之士提出不同的主张。钱理群教授说认为把语文课定位为工具课的主张会“使语文变成了一门技术性的课程”①;朱自强教授认为语文教育的症结就在“工具论”,主张语文的“建构性”②;我国青年学者邱克威博士也批判我国的华文教育身陷泥沼,就连华文教师都普遍认为“华文课不教技能,还能教什么”③。

我国华文课程有一段说明写着:“课程着重语文技能的掌握、语感的发展,以及思维和信息处理技能的训练;课程也兼顾提高学生的审美情趣,培养学生热爱语文和优秀文化的思想感情。”把语文教学的最高目标定在“培养学生热爱语文和优秀文化的思想感情”,我们认为这非常正确。

可是,叫我们感到纳闷的是,现实却与这个理想差距太大。如果我们询问小学生最喜欢的科目是什么,结果会发现喜欢“华文”的寥寥无几。更糟糕的是,学生上了中学以后,发现华文已经降为一门“选修”课,可以不选读不报考的,他们更加乐于放弃,并还要狠狠踩上一脚,贬低自己的母语难学。

不少有识之士因此发起“语文救亡运动”,抢救华文。矛头竟然指向一些“蓄意提高我国华文水平”的教师,不禁令人莞尔。

我觉得,当务之急是检讨我们的语文教学观。课标中的“着重语文技能的掌握”和“语感的发展”、“审美情趣”的滋长是有矛盾的,不处理好这一点矛盾,将有碍华文的教学。语文技能掌握的“度”要放在哪儿,才能确保学生对语文的兴趣得以提升?如果我们一直在“语文技能”上下功夫,忽略了语文本身的作用和功能,以及母语学习的自然生成力,语文教学还会有趣吗?语文技能的掌握是偏理性的,又如何与“语感”并行?

不把语文当工具,让学生随机学习和掌握语文,不是母语学习的核心吗?

《星洲日报·东海岸》08/11/2015

注①:钱理群<语文教育的弊端及其背后的教育理念>,《语文教育门外汉》,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
注②:朱自强<“工具论”和“建构论”——语文教育的症结和出路>,《小学语文文学教学》,吉隆坡:嘉阳出版社,2015
注③:邱克威<硬着头皮上的语文课>,《燧火评论》,2014年12月12日
http://www.pfirereview.com/20141212/


2015年11月1日星期日

【18】回归母语教育

我在博客发布文章,谈捍卫母语一文的点击率是134次,谈华文考试的却达262次。这表示大家对母语教育的话题不太关心,或许是认为“我懂母语教育的重要性”,也觉得“我们一直都在做”的原故。

可是,我对母语教育的观点,绝不是老生常谈。它不但具有“居安思危”的振聋发聩之效,还有引领华文教学进入新纪元的创新价值。

先说居安思危。我国是中国域外唯一拥有完整华文教育体系的国家。但,这不是历史的必然,而是先贤的努力使然。是他们的坚持,才能突破官方政策的限制,以及抗衡极端种族主义的制约。压力下会引起反弹,这是物理学定律,也是奋斗的泉源。学校和经费的欠缺、师资的不足等,都是压力。面对这样的压力,华社宁可交“第二所得税”,也要捍卫华教。可是,一旦压力解除了呢?

三四十年前,中国穷,中文濒临死亡;现在中国人富有了,国家强大了,中文也吃香了。中国官方设立“汉办”以让中文成为国际最普遍的语言。他们在全球各地成立孔子学院,也招收学生到中国留学,推广“国际汉语”。我国政府从2010年起,也保送没有华文基础的高中毕业生到中国大学学习汉语。这些“零起点”的学生回国后,将被安排在各个教育机构中教汉语。“国际汉语”和华社过去坚持的“母语教育”是有很大差异的。因此,可预见这批师源将冲击我国华文教育。

再说华文教学的改革。母语,本来就是一个人成长过程中自然学会的,然后通过母语随机学习更多新事物。学校的母语教育,不应是教学生学习这个语文,而是利用这个语文去学习生活。老师要善于制造条件,让学生利用母语学习。从这样的角度看,我们没有理由会厌学母语,放弃学母语的权利,或要求母语的程度不要太高,考试不要太难的。如果出现这种现象,是不是该反思,我们的华文教学其实正脱离母语教育的轨道,倾向了二语教学?若然,过去可以让马来西亚华社自豪的“完整华文教育体系”还可以延续吗?

请严正看待我们的华文教学必须回归母语教学这条途径。

《星洲日报·东海岸》01/11/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