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是人人向往的。
为侠立传,给侠定义源远流长。两千多年前,司马迁《史记》别具慧眼,特写“游侠”,他说的“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矜其能,羞伐其德”①,决定着后世对英雄的认识。
金庸的《射雕英雄传》做了新的尝试,写侠竟然从零岁开始写起,把他出世前父母的经历,往后个人的成长,一直到功就名成。郭靖在小说中的形象因此丰富饱满、是不断进化演变的。
或许金庸担心读者没有看懂他要传递的信息,最后一章插叙成吉思汗临终的情节,借此破题,点明英雄为何。作者借木讷愚鲁的主角大谈哲学命题,评述英雄该有的品德,却又自觉地强调“他生性戆直,心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②,这或许是作品的瑕疵。不过,以成吉思汗临死之际,口里喃喃念着“英雄,英雄……”结束,还是叫读者回肠荡气的。
郭靖拜师学艺的过程写得最精辟。我们且留意他最初的师父——江南七怪和马钰。马钰的出现极为关键,他约郭靖夜里攀岩找他,但学艺十年的他,登山竟是苦不堪言。待马钰传授内功心法,郭靖依法修炼后,攀山崖才不是难事③。
何以诲人不倦的五怪花了十年的时间,却教不好学生?而马钰不过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把郭靖推向一般高手的境界?
我觉得有三点值得留意。
一是他们先入为主的判断。在大漠中寻找六年才找到郭靖,却因“郭靖资质鲁钝”,难过程度“只有比始终寻不到郭靖更甚”。郭靖是笨孩子的想法,一直萦绕五怪脑际④。
第二,不得其法。五怪总希望一股脑儿把他们毕生所学都传授给郭靖,这只可怜了忠厚老实的郭靖,即使加倍用功,也毫无进境。反观马钰,教的是“呼吸、坐下、行路、睡觉的法子”,却让郭靖脱胎换骨,判若两人。基础功到底在哪儿?这是发人深省的。
第三,目标所限。十年间,五怪授艺为的是比武,郭靖学艺为的是报仇⑤,结果习武不得力,徒在拳脚上白费工夫。马钰不同,他以实用为目的,传授心法,让郭靖在日常中锻炼。内功的修成,倒为郭靖打下很扎实的基础。
如果用郭靖学艺的经验来看我们的教育,您可得到启示?您如何看待学习能力较慢的学生?您可经常反思自己的教学方法?您教学的目标可是高瞻远瞩的,还是只为了考试?
注:
① 司马迁《史记》卷124,游侠列传64:作者罕见的写了长序说:“今游侠,其行虽不轨於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戹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亦有足多者焉。”
② 《射雕英雄传》第40回“华山论剑”结尾处这样写:郭靖又道:‘古来英雄豪杰,为后世追慕钦仰的,必是为民造福、爱护百姓之人。以我之见,杀得人多却未能算是英雄。’成吉思汗道:‘难道我一生就没做过什么好事?’郭靖道:‘好事自然是有的,而且也很大,只是你南征北伐,积尸如山,那功罪是非,可就难说得很了。’他生性戆直,心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③ 《射雕英雄传》第5回“弯弓射雕”写:“(郭靖)当下拔出短刀,在石壁上慢慢凿了两个孔,轻轻把足搬上,踏在一孔之上,试了一下可以吃得住力,于是又把右足搬上,总算上了数尺,接着再向上挖孔。这般勉力硬上了一丈多高已累得头晕目眩,手足酸软。他定了定神,紧紧伏在石壁之上,调匀呼吸,心想上到山顶还不知要凿多少孔,而且再凿得十多个孔,短刀再利,也必锋摧刃折,但事已至此,只有奋力向上爬去……”学武一段时间后,“他每晚上崖时,那道人往往和他并肩齐上,指点他如何运气使力。直至他无法再上,那道人才攀上崖顶,用长索缒他上去。时日过去,他不但越上越快,而且越爬越高,本来难以攀援之地,到后来已可一跃而上,只在最难处方由那道人用索吊上。”
④ 同上,五怪之一韩小莹一次教了郭靖习武后,“韩小莹思想自己七人为他在漠北苦寒之地挨了十多年,五哥张阿生更葬身异域,教来教去,却教出如此一个蠢材来,五哥的一条性命,七人的连年辛苦,竟全都是白送了,心中一阵悲苦,眼泪夺眶而出,把长剑往地上一掷,掩面而走。”可见,五怪一直都觉得郭靖太蠢,无法学好武功。
⑤ 江南七怪和丘处机有18年之约,前者教郭靖,后者教杨康,18年后让两人在嘉兴比武。郭靖自小受母亲李萍影响,长大后一定要找到杀父仇人段天德报仇。
《星洲日报·东海岸》24/05/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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