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1月15日星期二

【142】司马迁对孟尝君的评价

我把我的“走近古人”系列文章都贴上新浪博客,希望藉此与中国学界朋友交流。

其中第54篇《古人如何评价孟尝君》引来回响,一位网友说:“孟尝君‘招致天下任侠,奸人入薛中盖六万余家矣’这句话是褒义吗?希望楼主查好再引,并且,太史公自始至终,都对田文极其反感,从《孟尝君列传》就能看出。”

  另外还有网友通过信箱讨论:“奸人大量的涌入导致薛地民风暴烈,这可不是表扬啊。再看司马迁的评论——‘世之传孟尝君好客自喜’,‘好客自喜’也不是褒义呀!这里的喜是‘沾沾自喜’,有自我吹嘘的意思。”

感谢科技的发达,使我们治学有更多机会与他人作交流。只有逆向的思维,才会促使我们对问题作更深入的思考。

听了两位网友的说法,我还真有点慌了,以为我犯了那么粗疏的错误。这种硬伤也犯上的话,可是反映对学术的态度不够严谨,是得要闭门思过的。因此,我得重新看过资料。

司马迁写《孟尝君列传》的目的是什么?韩兆琦教授说:“这篇作品思想意义的首要一点就是写孟尝君的‘好客喜士’。孟尝君的‘好客喜士’首先表现在接纳客人的‘无抉择’,即不论贵贱贤不肖,‘皆善遇之’。其次是他待客的一视同仁……。”(《史记通论》)对照《史记》原文:“孟尝君在薛, 招致诸侯宾客及亡人有罪者, 皆归孟尝君。孟尝君舍业厚遇之,以故倾天下之士。食客数千人,无贵贱一与文等。”我赞同韩先生的说法。

再者,孟尝君凭“鸡鸣狗盗”之助从秦脱难回来后,司马迁说:“自此以后,客皆服。”这也是肯定之词。

按此思路,说司马迁在结尾的“太史公曰”所说的“吾尝过薛,其俗闾里率多暴桀子弟,与邹、鲁殊。问其故,曰:‘孟尝君招致天下任侠,奸人入薛中盖六万余家矣。’世之传孟尝君好客自喜,名不虚矣”是贬义,我想这还有待斟酌的。

当然,就如韩先生所言,孟尝君养士“完全是为了私人利益”,“乃是一种豢养与被豢养、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一切都是效忠于他个人”的自私做法。不过,这是另外一个问题。我在文中提到的是司马迁认同孟尝君纳客的胸怀。

再说,宋代王安石的名篇《读孟尝君传》,开头就说:“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这岂不是“翻案文章”?既然是翻案,则表示前人普遍认同孟尝君“好客喜士”是正面的。

其实,较早的司马光也有异见,他针对“孟尝君之名重天下”一事评论说:“今孟尝君之养士也,不恤智愚,不择臧否,盗其君之禄,以立私党,张虚誉,上以侮其君,下以蠹其民,是奸人之雄也,乌足尚哉!”(《资治通鉴》卷二)

司马光和王安石,都重笔评述了孟尝君,一称之为“奸人之雄”,一称之为“鸡鸣狗盗之雄”,该是一家之言吧?如果司马迁早已经如此看待,他们还需那么郑重其事的反驳么?。

至于说司马迁“对田文极其反感”则言重了。司马迁著史为人们称颂的,恐怕不是爱憎分明,而是可以客观看待历史人物的得失,褒贬分明,就事论事。孟尝君在开发薛地方面,是有其过人之处,这是司马迁赞赏的;但他一生只为“谋私”,以致走向背叛和分裂齐国的道路,却是不值得赞颂的。

原刊:《星洲日报·东海岸》06/06/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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