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8月12日星期日

【158】总得有人另辟蹊径

给中学生读《世说新语》的新亭对泣①,对王导在众人为国破山河在而哭泣时的反应,深有感触。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很多时候就是要有人逆向而行、另辟蹊径,才可以成就大事业。楚囚对泣不但于事无补,还显示出自家的窝囊废。

在大陆留学期间,对前辈学者的风范也深有谛悟。那些在文革期间被下放田间的,虽然失去了人生最珍贵的时光,平反后却不提往事。问起那段地狱般的岁月,他们只是淡淡地说“过去了”;再问,他们说:“已经那么多人说了,再说也不过如此。” 是的,再说也不过引起自己的不平衡,何苦再蹉跎岁月?我的太老师程千帆先生就是其中一个另辟蹊径者。平反后就以“我要教书”“我要带学生”“我要写作”来弥补那失去的二十年。果然二十年后,他栽培的学生成了当今学术界执牛耳者,他的著作也成了新学术界必读之作②。

早前我为马佛青的弘法人员培训班讲课时,以《佛在人间》的说法谈到释迦牟尼佛的另辟蹊径,宁可舍弃“王位”(世俗的说法就是放弃荣华富贵)出家修成大智者,并不纯粹是修道目的,还有解救族人,解放迦毗罗卫的意图。有学生听了“大受打击”,说破坏他对释尊的美好形象。其实那是因为他神化了佛陀之故。迦毗罗卫是不是“国”还是问题,何况它地处憍萨罗和摩羯陀之间,豪强争霸的时代,地位肯定是危如累卵,分分钟会被灭。在这样的背景下,悉达多太子可以做些什么?印顺导师说“这使释尊痛心众生的自相残杀,而有别辟坦途的必要”③是正确的判断。

而今看着华社为统考的问题兜兜转转,我也深有感触。问起“受承认”的实质意义在哪儿,逾半数人说不清。有人说是关涉到我国华文教育的前景,那恐怕是把问题夸大了。没有特殊的情况,独中会继续存在,统考也就会持续进行。统考文凭受外国承认,可以据此读大专,其价值明显。不受我国政府承认,不过是无法当上公务员(2012年起,统考文凭可进入师范学院),少了一个选择而已。一定要执着“公务员”这条路,而改变独中的办学方针?

反之,华小、国中华文班、师范与大学中文系都面对着林林种种的问题,如何把这些问题处理好岂不是首要问题?为何我们就不能把精力放在这里,而要随过气政客起舞,逼新官走向死胡同?

改朝换代是大事,要如何破旧出新更是头等大事;面对这样的历史转型时期,我们却抱着旧观念,该如何面对呢?我们期望的是另辟蹊径的做法,以期开创出一番新格局。若只要新亭对泣、谴责文革、神化圣者,我们就只好在社交媒体扮演莽张飞的角色,“给我继续骂”好了!

《星洲日报·东海岸》12/08/2018
注①:《世说新语》新亭对泣原文:过江诸人,每至美日,辄相邀新亭,藉卉饮宴。周侯中坐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皆相视流泪。唯王丞相愀然变色曰:“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
注②:1978年夏,南京大學匡亞明校長聘請程先生擔任該校教授,舉家遷往南京,生活環境和工作條件都有很大改善。程先生開始了新的學術生涯後,為了把過去20年浪費的光陰奪回來。他發奮地工作,12年間(1990年5月程先生宣告退休,實際上退而不休還在工作)他帶出一批批博士、碩士研究生,著作、編輯、整理了十多部書籍,無論在培養人才上,還是在古典文學的研究上,他都作出了突出貢獻。(https://kknews.cc/history/jqlkz6e.html)
注③:印顺《佛在人间》,台北:正文出版社,1971,页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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