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一书在战国后期已经成书,并在一定范围内流传。可是,在两汉四百年间它并未受到应有的重视,其传播大抵处于一种不事声张、时断时续、两头高中间低的发展状态。(尚永亮《庄子在两汉之传播与接受》)
如果根据传统目录学的记载看,《汉志•诸子略》收《庄子》52篇,但是没有任何注本。这可呼应尚永亮先生的说法。
到了唐代编撰的《隋志•子部》所收《庄子》的注有19 家180 卷,另外,所记佚书更在这个数目之上。注疏的作者多为魏晋南北朝人。由此看来《庄子》一书真正被后人广泛接受,是在魏晋南北朝时代,其中缘由和郭象的注本有关。
何以到了郭象的注释才让《庄子》显得重要起来?这与佛教的传入有关。庄子的思想是具有超越性的,跳出了平面看待人生的框框,直飞九万里高空俯视人间世。这种超越性很容易变得虚无缥缈,不着边际。于是燕雀和鸿鹄,井蛙和海鳖,永远成为对立。这就好像爱好登山者,一口气冲上了高峰,爬不上的人却自我陶醉于山腰的景色那样,一直就是对立,两者拉不上边。
佛教输入中国后,其中“回向”的说法是新奇的。回向是佛教修学过程当中非常普遍的一种功夫,它鼓励个人将自己所修的功德,将之“回”转归“向”法界一切众生,希望与他们共享。有者甚至把自己所修功德回向亡者,追悼之余亦期亡者安稳。不过,回向的实意还是激励个人拓开自己的心胸,不但提醒自己时时不忘法界众生,还让自己的功德有明确的方向,不致散失。
佛家强调“以一炬之火,数百人各以炬来取,此炬如故,福亦如之”,将火炬的光明给别人,自己的火炬亮度不会因此减低,反而更增加世间的光明。这就是大乘佛教回向的精神。
庄子如果只是看到世间实相,然后在精神上寻求超越,那么他将是名副其实的隐者。“回向”之中还有“回小向大”的说法,也就是自己得到超越之后,再发心普渡众生。用刚才说的登山比喻,那就是上了山上后,不忍自己独享高峰上的胜境,又走下山来牵引众生一起登高望远去。因此,庄子的思想被诠释为先寻求思想上的超越,再以此超越心态俯视众生,自己超然之余也怜悯他人,扶持他人得到超越。庄子不再是自私的,也不是不着边际的。
佛教修行也有大乘小乘之说。小乘注重自己先求解脱,大乘则不重个人解脱,只祈他人得到安乐。为了抚顺心性较弱者,佛教多鼓励先求个人解脱,信心增强之后,才回小向大,度脱其他有情。
可是,我对这种说法始终是存疑的。就好像一个人立志求学,先求自己得到学位,获取博士之后,他可以回到幼儿圈子去,教导幼儿么?高峰上的行者,真有耐心劝服在山腰欣赏花花草草而不愿登高的行者?学习过程和环境的不同,造就的是一个人学习的心志和心态。心态形成之后是否还可以转化为同理心,纡尊降贵地辅助他人?
因此,在开始阶段就有同理心,抱着共同扶持,共同成长的心态追逐最高境界才是正道。回向应该诠释为不断把所学回转归向一切众生,而不是急于寻求个人解脱再回小向大。
原刊:《星洲日报·东海岸》17/03/2013
回归于赤子之心~迈向大同^^
回复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