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论语》2.8)
子夏姓卜名商,小孔子44岁。他与子游都以“文学”著称,世称“游夏”。《论语》这一章记载孔子对孝的观点,前两则对贵族而说,后两则对弟子而说。这段话和对子游说的一样,没有特别的针对性,纯粹是孔子对孝道的一番阐述。
东汉的包咸说:“色难者,谓承顺父母颜色乃为难。”其后的马融诠释孔子的整句话说:“孔子喻子夏,服劳、先食,汝谓此为孝乎?未孝也。承顺父母颜色,乃为孝也。”(《论语注疏》)意思是说,为父母做事,有好吃的先敬奉父母都还不算孝,孝的最高境界是“承顺父母颜色”。
为什么把孔子口中的“色难”诠释为“承顺父母颜色”?包、马的意思又是什么?他们都没有进一步解释。何晏给《论语》注疏时,还延续这种说法,强调“言此(服劳、先食)未孝也。必须承顺父母颜色,乃为孝也”。
南朝颜延之说:“夫气色和则情志通,善养亲之志者必先和其色,故曰难也。”(《论语义疏》)宋代司马光则说:“色难者,观父母之志趣,不待发言而后顺之者也。”(《家范》)这些说法都源自包、马的注释,是说为人子女的要懂得观颜察色,顺应父母的意思做事,让父母欢心。
南宋朱熹的看法有异,他说:“盖孝子之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故事亲之际,惟色为难耳,服劳奉养未足为孝也。”不过,朱熹还是谨慎地说“旧说亦通”。(《四书集注》)从这里,我们看到朱熹把“色难”的主角从父母转换为了子女,不再是观察父母颜色,而是子女在孝敬父母时要保持和颜悦色。
朱熹的说法是有根据的。汉代郑玄注邶风时曾说:“和颜说色,是为难也。”《礼记》中载有朱熹上述的一番说话,并说:“孝子如执玉,如奉盈,洞洞属属然,如弗胜,如将失之。严威俨恪,非所以事亲也,成人之道也。”(《祭义篇》)所谓的成人之道是像执玉、捧盛满的器具般小心翼翼侍奉父母,不是以一副威严的相貌对待父母。简单的说,侍奉父母一定要和颜悦色,心甘情愿,不要露出一丝的勉强不快。
《吕氏春秋》提出奉养父母有五道:养体、养目、养耳、养口和养志。给父母居住和睡觉的地方是“养体”之道,布置优雅美丽的场所是“养目”,给予优美的音乐旋律是“养耳”,供应美食则是“养口”,最上的是“和颜色,说言语,敬进退”的“养志”之道。(《孝行览》)
《说苑》也说如果父母发怒的时候,子女“不作于意,不见于色,深受其罪”的是上等的孝行;子女若只是“不作于意,不见于色”是次等的孝行;倘若“作于意,见于色”则是下等的孝行。(《建本篇》)
可见孔子言中的最高孝行,古人也都有相同的看法。“色难”该是子女的和顺脸色。侍奉父母一定要毕恭毕敬,不勉强、不造作,细心侍候,无不耐烦的表现。
原刊:《星洲日报·东海岸》02/10/2011
到关丹营一素食馆用餐,常遇见一中年男子。他总是细心牵年迈母亲前来用餐,毕恭毕敬的温顺颜色,叫人肃然起敬。这不正是孔子所说的“色难”境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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