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几句诗是大家琅琅上口,耳熟能详的。它是《诗经》里头收录的第一篇诗歌——《关雎》的第一章。
对于这首诗歌,我们现今看到的普遍解释是:“诗中写一个男子思慕着一位美丽贤淑的少女,由于爱恋的深切,这位少女的形象反复在他脑中出现,使他不安,使他难以忘却。他幻想着终有—天,能与这位少女结为永好,成为夫妇,过上和谐美满的幸福生活。”(褚斌杰)
可是,从汉至宋整千年时间,这首诗歌却不是这样理解的。即使是看清《诗经》收录很多情诗的宋代大儒朱熹先生,他也认为:“周之文王生有圣德,又得圣女姒氏以为之配。宫中之人,于其始至,见其有幽闲贞静之德,故作是诗。”(《诗集传》)圣王贞女之说依然是主轴。
于是学者认为:“古人在解释这首诗时,曾进行封建礼教的涂饰,或说它是‘美后妃之德’,或说它是‘刺康王晏起’,名义上是‘以史证诗’,实际上是一种歪曲。”(同上)
一千年,历经那么多饱学之士,《关雎》何以没有理解成情诗?古人当真歪曲了诗歌的本义?这是值得探讨的。
《诗经》收录三百多篇诗歌,是西周至春秋中叶五百年间的民间与官方的创作。它本来不是“经”,是因为孔子曾经加以编辑删订,并用以当教科书;汉代推崇儒学,所以把它提升到“经”的高度,成了宣扬儒家思想的主要载体。在这样的背景下,《诗》固然成了微言大义之作,传达圣贤之道。
“美后妃之德”是《毛诗故训传》的说法,意思是表扬后妃的德行。后妃的德行是什么?是“进贤”,就是辅助君王找寻贤能之士。这或是指后妃求贤,或是说后妃之贤,总之就是要表达一个“志在进贤,绝无妒忌”的有德后妃。
“刺康王晏起”是鲁派的主张。根据传承鲁诗的张超的说法:“周渐将衰,康王晏起,毕公喟然,深思古道,感彼关雎,性不双侣,愿得周公,配以窈窕,防微消渐,讽谕君父。孔氏大之,列冠篇首。”(《诮青衣赋》)何以写关雎可以规劝康王?朱熹在注释“关雎”时如此形容这种水鸟,他说:“生有定偶,而不相乱;偶常并游,而不相狎。”(《诗集传》)这或许是根据《淮南子》说君子歌颂关雎是因为 “其雌雄之不乖居”的缘故。从一对“忠贞”的鸟起兴,暗喻君王妃子的关系,“自古圣王必正妃匹妃。匹正则兴,不正则乱。……夫雎鸠之鸟,犹未尝见乘居而匹处也。夫男女之盛,合之以礼,则父子生焉,君臣成焉,故为万物始。君臣、父子、夫妇三者,天下之大纲纪也。三者治则治,乱则乱。”(《列女传》)这样的说法不也合情合理么?
汉代传诗是站在“经学”的角度分析,其说法自有依据,并非胡扯。要明了这种释经之道,还得梳理先秦两汉对《诗经》的诠释史才能看清时人对《关雎》的理解与诠释,不可一语论定他们是错的。清代以后,人们对《诗经》的解读多从文学角度看待,虽然可以享受阅读的乐趣,却也不一定就认清《诗经》的本来面目。“据时论诗”才是正道。
原刊:《星洲日报·东海岸》10/01/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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