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6月25日星期六

【114】高僧鸠摩罗什

如果您问我《高僧传》收录的高僧,哪位叫我留下最深刻印象?我会毫不迟疑地告诉您是鸠摩罗什。

除了《高僧传》记载罗什的事迹外,较早的《出三藏记集》已有罗什传记,其后的《晋书》也有。但,三部罗什传记,还是慧皎《高僧传》的写得最好。

第一,慧皎在僧祐的《出三藏记集》收录的传记基础上,做了比较详细的考证,作出了适当的修订,使鸠摩罗什传更贴近史实。例如僧祐载说鸠摩罗什是向佛陀耶舍学《十诵律》,慧皎则指出罗什是向卑摩罗叉学的,这种符合事实的写法,更具说服力。

第二,在取材方面,慧皎着重征引罗什为吕光所掳获之前的纪事,来突出罗什的高才善辩与悲心弘愿。鸠摩罗什是在晋太元八年(383)为吕光扣押,至晋隆安五年(401)才被姚兴迎入长安,长达十八年。吕光对佛法没有兴趣,扣押鸠摩罗什只是怕这位聪明人为他人利用,对自己会不利,他把罗什留在身边,却不让他弘法布道,“故蕴其深解,无所宣化”,罗什的高才差点就此埋没。不但如此,吕光还“饮以醇酒,同闭密室,什被逼既至,遂亏其节。或令骑牛及乘恶马,欲使堕落”,如此糟蹋一代高才的壮年岁月,实令识者扼腕叹惜。然而,单写罗什的不幸,并不能突显一代高僧的形象。慧皎高明的记载了鸠摩罗什被掳之前的“成就”,包括沙勒王为他开弘法大会,促使龟兹王遣使和沙勒修好。又如在温宿国与一位自诩“论胜我者,斩首谢之”的道士辩论,使道士“迷闷自失,稽首归依”,龟兹王还因此亲往温宿,迎接罗什回国,广说诸经。这两桩纪事,具体反映了罗什年少时即因博学高才而备受西域诸国君民的尊重与爱戴,“声满葱左,誉宣河外”。

慧皎如此突显罗什前半生的得意,使他的际遇与后半生的坎坷成了强烈的对比,给人一种“遭遇不应遭遇的厄运”的感觉,促使鸠摩罗什在《高僧传》中成了悲剧人物的典型。

第三,慧皎添加的细节丰富了鸠摩罗什的高僧个性。例如慧皎写罗什的母亲准备长居天竺时,对罗什说大乘佛法应该在中国大陆宣扬,此一大任罗什责无旁贷,但是“于自身无利,其可如何”?鸠摩罗什的回答很精彩,他说:“大士之道,利彼忘躯。若必使大化流传,能洗悟蒙俗,虽复身当炉镬,苦而無恨。”这种为道忘躯的菩萨精神,令读者为之动容。

又如僧祐写罗什到罽宾为他师父槃头达多说大乘佛法,使其师感悟心服,并说:“我是和上小乘师,和上是我大乘师矣。”(《出三藏记集》)平淡无奇。慧皎则补充了鸠摩罗什师徒论学的精彩过程:罗什为他的师父说《德女问经》,阐明因缘空假的道理。他的师父不信大乘,对他说了一个类似后世《国王的新衣》的故事,以驳斥大乘的虚无空假。罗什却“连类而陈之,往复苦至,经一月馀日,方乃信服”。这个细节充分突显了罗什对大乘佛法的执著,以及他们师徒之间的微妙关系。

由此可见,慧皎塑造的鸠摩罗什形象,已经不纯粹是个译经的高僧,同时也是个为法而捐躯的菩萨行者了。

原刊:《星洲日报·东海岸》31/10/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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