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请到于丹或易中天教授来谈“中华文化”,那么我们将听到的是于丹或易中天教授对中华文化的了解,不一定就是中华文化本身的真面貌。
这就好像我们要了解中国历史,不能够只是凭据官方编写的正史那样,一味接受别人主观的看法。
汉字是世界上仅存的表意文字,每个字就是“形音义”三者的结合;再加上它的产生和流传都是普罗大众约定俗成的,因此,从文字本身,我们更能够捕捉到原始的信息,了解古代文化的背景。
举个例子:《诗经•大雅•生民》是古代周民族的史诗。内容是歌颂周民族始祖后稷的事迹。第一段文字这么写:“厥初生民,时维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翻译现今文字,大意是:“当初生下先祖的,就是姜嫄。她怎样生下先祖?那是因为虔诚祭祀天帝祷告神灵,以祈生子免无后代。她跟着上帝的足迹(武),踩上大脚趾印(敏)而有了感应(歆),于是独居休养。她因此怀了孕,她因此生活严谨,她因此生下孩子,她因此养育孩子。这孩子就是周民始祖后稷啊!”
踩到上帝(古人是如此称呼至高无上的天帝,基督教传入中国后直接引用这个词。“上帝”并非基督教的专用名词)的脚拇指印就会怀孕?就算是古人也不会相信。例如汉代的《毛诗序》便说:“《生民》,尊祖也。后稷生于姜嫄,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推以配天焉。”这就说得很清楚,因为周始祖是姜嫄所生,但是却不知道谁是父亲,所以就把他推给“天”。这是早期人类对所尊崇的对象的一种敬重和崇拜的心理,但却用后来人类的价值观套在先人的头上。我们如果只是感性的认识,或许还会认同,但是细加追究,还有很多真相待发掘。
其中,最好的一个说明是直接从文字着手。看看后稷的母亲的姓名——姜嫄。这两个字都有“女”字。其实,古人的姓,大多都有“女”字。治水的大禹姓“姒”,周公旦姓“姬”,秦始皇姓“嬴”,孟姜女也姓“姜”(孟姜女是姜家大小姐的意思)。就连“姓”字也好,都用上了“女”字。从“姓”字的组合看,它是个会意字,从女从生,《说文》解释为“人所生也”,意思是同一女性所生的后代都是同姓的。
说到这里,我们该明白,周人歌颂的祖先后稷,还是生活在以母系血统为纽带的原始社会之中。也就是说,当时还是个母系社会,生下婴儿的母亲才是家庭的核心人物。孩子的父亲是谁?恐怕难以考究。
可是,社会走向父系以后,如果孩子无法说清父亲是谁,是要被人耻笑的。于是才有把祖先美化的做法,把父亲推向虚无的上帝去。
姓氏保留“女”字,正好可以佐证古代的母系社会制度。这不需要书本记载,文字本身就可以说明。
前些时候有位上海律师建议更改16个用女字作为偏旁的汉字,因为他觉得这些文字歧视女性,甚至引人犯罪。例如他建议把“奸”改成 “犭+行”,表示那是一种兽行。这固然是一种创意,但却忽略了汉字承载古文明的作用。
原刊:《星洲日报·东海岸》18/07/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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